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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相見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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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去駕車。”

裴雲瀟果斷地轉身,一道車簾,將兩人隔絕起來。

“駕!”車夫一聲吆喝, 馬車在黑夜無人的街道迅疾的奔馳起來。

不消一刻鐘, 馬車已停在客棧門口。

裴雲瀟未等馬車停穩便已跳下,朝門口等門的夥計喊了一句:“去叫你們東家!”

夥計認出她,撒丫子就往屋裏跑。

韓少禎很快就出來了。

“怎麽回事?”

一出來, 韓少禎就看見裴雲瀟和車夫兩人攙著已有些神志不清的唐桁下來,他急忙上去接住, 將人搭在自己肩膀上。

“何家耍了手段。”裴雲瀟簡短地解釋著。

韓少禎臉色就是一變:“你呢?你怎麽樣?”

“我沒事。”裴雲瀟搖頭:“何璨沒想到我會和兄長一起去。”

韓少禎怒火中燒:“狗改不了吃.屎!何家這麽多年, 還是這麽無.恥.下.流的手段!”

唐桁身上的藥量並不大,可藥性太猛, 郎中來後足足下了三回針, 才讓他鎮定下來, 足見何家這次是鐵了心的。

等唐桁再次醒來, 已經是第二天的午後了。

裴雲瀟送了藥上來, 看著唐桁喝下去, 這才說起酒宴上的事。

“兄長是不是早有防備?郎中說幸好藥量不大,不然除非……”

唐桁臉上沒什麽表情, 看向裴雲瀟的目光仍如往日一般。可裴雲瀟明白,何家這次是真的將唐桁, 永遠推到了他們的對立面!

“不能算是防備,只是有所疑心。來京城後, 我曾遇見過一位自稱何姓的女子,察覺她似乎故意接近。席上我喝下第一口酒,就感覺到了不對,起初我還以為是毒藥……”

“為了自保, 我借敬酒機會,將我的酒壺,與坐在我鄰近的楊緒對換,卻沒想到,酒裏不是毒藥,而是……”

裴雲瀟暗暗心驚。

不愧是唐桁,夠狠。

以為是毒酒,就毫不猶豫地選中了與何家有姻親的楊家。若楊家公子在何家的宴會上出事……嘖嘖。

“五哥告訴我,當初陛下尚是皇子時,何貴妃就是靠同樣的手段,做了陛下的側妃。陛下受制於何家,楞是再未娶正妃,以至如今竟連皇後也未立。”裴雲瀟說道。

唐桁一挑眉,來了點興趣。

“說起來這件事真有幾分有意思。當年太後娘娘的母家趙氏還不如何家有地位,可偏偏楞是攔住沒讓何貴妃坐上正妃之位,永遠折了她的皇後夢。”

裴雲瀟想起昨晚韓少禎說的這些事,就覺得可笑。

“陛下登基後,太後娘娘有意讓趙氏女為後,卻沒能如願,但趙家卻一步步如日中天起來。如今趙、何二府能與裴家三足鼎立,甚至有時占上風,還得多虧了陛下的制衡之術。”

“何家,果然膽大啊。”唐桁幽幽說了一句。

裴雲瀟抿唇微笑:“兄長想做什麽?”

唐桁沒再說什麽,只是眼裏閃過算計的光芒。

兩天後,一則流言就像長了翅膀一般飛遍了全京城。

何家嫡長孫何璨和楊家著名的紈絝小公子楊緒在花樓為了一個歌姬大打出手,何璨摔下樓梯,摔折了小腿骨,楊公子則是面部破了皮。

因著破相聽起來比骨折更讓人難以接受,而楊緒也是今科要科考的考生,為了維持兩家的關系,何家將嫡支一位庶女嫁了過去。

表面上看,這件事不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可只有裴雲瀟才知道內裏隱藏著些什麽。

何璨和楊緒之所以會打架,乃是唐桁借了韓少禎靈通的消息一手操辦而成。

一個是已經入朝的官員,另一個則即將入朝,又是為了一個歌姬。有當年陳家的前車之鑒,皇帝怎麽可能還對他們有好臉色?禦史也不會放過他們。

更何況何璨斷了腿,楊緒破了相,大好仕途從此再與他們無關。

不過,何、楊兩家再次結親卻是出乎了裴雲瀟和唐桁的預料。

然而轉念細想,卻也多少能理出其中的真相。

那晚唐桁臨陣換酒,本只為保命,卻無意讓楊緒也中了藥,最終替唐桁擋了那一遭。何家打落牙齒只能往自己肚子裏吞,只能捏著鼻子把女兒嫁到楊家去。

更為有意思的是,現在何家主的妻子是楊氏女,也就是何璨的祖母。可那楊緒卻是何老夫人的親侄子!

換句話說,那位結親的何家庶女,還得叫楊緒一聲“叔叔”!

啊,這混亂的關系!

何楊兩家再次結親難免讓外人起疑,裴雲瀟便十分“好心”的將何家下藥一事若隱若無的透露出去,但隱去了唐桁的姓名。

想來當皇帝、太後這些人知道何家做了什麽之後,內心的活動一定更加精彩……

只是這一切,已與他們再無關系了。

就在省試前的幾天,唐桁、謝英幾人,紛紛接到了秦子誠的請柬,邀請他們到東林酒樓一見。

東林酒樓,那是寒門士子的大本營。秦子誠的背後,更站著的是黃晗和劉缶。

唐桁深知此去意義不凡,更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懷揣著驚喜與自信,前去赴約。

裴雲瀟與黃晗、劉缶之間的聯系不能為外人道。所以這一次,她並未接到邀請。但她明白,唐桁此去,便是他人生的一大轉折。

從此,師生摯友,知己伯樂,平步青雲,扶搖萬裏!

東林酒樓。

酒過三巡,席上眾人的臉上,都多少染上了些許酒暈。

劉缶自為官以來,便再未如此暢快淋漓的喝過一場酒,如今滿心之中,皆是暢快。

他帶著老繭的手掌重重拍向唐桁的肩膀,感受到唐桁肩上堅硬的肌肉,很是滿意。

“你這小子,對我胃口!這身板,定有武藝在身,他日保家衛國,征戰沙場,必是一員猛將!”

劉缶乃武將出身,卻無奈不能常從兵事,因此這也成了他心頭的執念。

“老劉啊,你可真不會說話!”黃晗呵呵一笑:“人家子寬將來最不濟也是要入翰林的,你呀,就是個大老粗!”

話是調侃,可未嘗沒有辛酸。

大歷不重視軍事,武官毫無地位可言。近些年也未曾有外患,立軍功升官加爵更無從談起。

可若是因為大歷國力昌盛,萬國來朝而無戰事也就罷了。可偏偏這安寧是大歷丟失北境國土換來的!

說難聽些,這是別人施舍給大歷的!

朝中人忙著爭權奪利,皇帝也忙著與世家鬥智鬥勇,鞏固權力。而北邊的羯頡就像一支懸在脖頸上不知什麽時候會掉下來的劍,時刻刺痛著黃晗和劉缶的神經。

偏偏,他們無能為力!

唐桁同樣清楚大歷朝如今面臨的內憂與外患,他端起一杯酒,敬向劉缶:“先生說的是!子寬習文學武,皆是希望學有所用。”

“今日邊境安寧,子寬願執筆獻策。他日若邊關再起烽火,子寬同樣願意投筆從戎,馬革裹屍,以護家國!”

劉缶仰天大笑:“好啊!好啊!”

他似想到什麽,拿起桌上的一根筷箸,敲擊青銅的酒樽,口中低低誦唱:“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熟悉的調子切中唐桁的內心,他隨即也跟著合唱了起來:“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

“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一曲唱罷,似是意猶未盡。

劉缶仰頭望向窗外的天空。

京城的天,如何比得了邊關的壯美雄麗?可惜,他的手,怕是再沒有機會拿起□□了。

氣氛至此,更是悲從心來。

黃晗看著座中如唐桁、謝英、沈思齊這般的少年人,忽然想起自己當年也是如此意氣風發地踏進京城這方天地。

自以為能嶄露頭角,一展宏圖,到頭來淒惶離京,被貶多年,後又得起覆,蟄伏至今。

他是文官,是士!士,願為知己者死!

無論皇帝任用自己出自何種初衷,黃晗一直感激皇帝的賞識的信重,更願為了君王的大業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可偶爾的,回頭去看,他這些年又做到了什麽?他仿佛是在溫水裏難得清醒,卻徒勞掙紮的青蛙,大半輩子,一事無成!

而他失去的,卻遠比他得到的多得多。

他的好友、摯交,他的志向、抱負,他的雄心與信心……

那邊,劉缶與唐桁又雙雙喝下一杯酒,黃晗不禁浮起些笑容。

或許,他不必如此悲觀。

功成不必在我身,我死還有後來人!七年前他不就在這裏,遇見了那個微薄的希望之光嗎?

“……想當初,就是在這東林酒樓,我瞧著那樓梯上走下來一個長得玉雪可愛的小娃娃,手裏捧著一疊錦繡文章。”

“我一接過來打開,一眼就看見了那手筆走龍蛇的好字。我就在想,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黃晗一番感慨出口,謝英幾人有些一頭霧水。

一旁已年過而立的禦史大夫秦子誠早已褪去曾經的青澀,儼然修煉的成熟而犀利。

他見幾個年輕人有些不解,便笑道:“老師這是又想起小七了。畢竟當年那江南三賦,確實是震撼人心啊。一個九歲的孩子,便能有那般見解,又怎會是池中之物?”

謝英等人這才了解了當年的事,聞之也是紛紛稱奇。

黃晗看著他們,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

“你們都是小七的摯交,與他心意相通,肝膽相照。他日若能有諸君肩挑重任,肅清朝堂,再創清明治世,某心安矣!”

一旁,劉缶再一次擊箸而歌。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那悠悠歌聲之中,黃晗好像看到,他少年時的好友,同殿為臣的同窗,被世家戕害含冤而亡的摯交,都在對他笑……

作者有話要說:註:①宋·陸游《訴衷情》: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州。

②宋·賀鑄《六州歌頭》: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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